“我知道自己可能一去不复返”：专访志愿入伍的乌克兰年轻人，在战火中做出抉择
摘要：
乌克兰的年轻人随着战争持续，基辅方面为25岁以下的士兵推出新一轮激励措施，意在吸引更多人投身前线，以缓解部队兵力紧张。作... 
乌克兰的年轻人
随着战争持续，基辅方面为25岁以下的士兵推出新一轮激励措施，意在吸引更多人投身前线，以缓解部队兵力紧张。
作者：丹萨巴格
摄影：朱莉娅科切托娃
编辑：阿K
“我来这里，不只是为了给兄弟复仇。”在一次训练间隙，年仅20岁的乌克兰新兵伦蒂克说道。他表示，参军的动因是要将乌克兰的领土从俄罗斯侵略者手中解放出来。“当小偷闯入你家，你担心他会伤害你，甚至杀害你的妻子时，你必须行动起来，在必要时甚至不得不将他击毙。”
尽管春日的哈尔科夫地区阳光明媚、气候宜人，伦蒂克的话语却凸显出战争的沉重与现实。他是一组年龄在18至24岁之间的年轻新兵之一，他们选择在年满25岁前自愿入伍——因为25岁后将面临强制征召。乌克兰政府为吸引这些年轻人，提供了包括100万格里夫纳（约合1.8万英镑）、零利率抵押贷款，以及为期一年的短期合同等多项激励措施。这项计划于今年2月启动，旨在补充前线兵力、稳定作战态势。
伦蒂克（中）和其他新兵在射击场参加训练课程
作为第92旅的模范新兵，伦蒂克在战斗中展现出坚定意志。然而，与许多在俄罗斯全面入侵三年后被卷入战争的人一样，他的家庭经历充满波折。在年满18岁之前，伦蒂克失去了双亲，由利沃夫的一对养父母抚养成人。战争初期，他在巴赫穆特附近的战斗中痛失兄长——22岁的谢尔盖因颈部中弹身亡。
尽管经历过生死离别，伦蒂克表示自己并不畏惧死亡。“我来这里不是为了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我很清楚这里意味着什么，也明白自己可能永远无法回家。”他说。
第92旅的年轻新兵正在训练中
目前，乌克兰前线士兵的典型形象趋于年长，许多士兵年龄在四五十岁之间。他们常依赖无人机等需要耐心与操作技巧、而非单纯体力的技术手段开展作战。
在战争爆发后的最初两年，乌克兰的征兵年龄下限为27岁，上限为60岁；此后，下限被下调至25岁。然而，美国拜登政府与特朗普阵营均曾敦促乌克兰将最低征兵年龄进一步降至18岁，认为乌方在应对兵力短缺问题方面措施不力。
新兵正在练习战壕突击
尽管普遍估计显示，俄罗斯与乌克兰的武装部队规模大致相当，均略高于60万人，但克里姆林宫在动员潜在人力资源方面具备显著优势，尤其是在该国经济相对落后的地区。俄罗斯总人口约为1.408亿，是乌克兰战时境内剩余人口（约3560万）的近四倍。
多数有志参军的乌克兰人早已在战争初期应征入伍，而在未被征召的群体中，相当一部分人选择离开国家，以避免在这场虽有多轮停火谈判但仍持续激烈的战争中丧生。
一名年轻新兵正在进行战术演习
乌克兰总统的一位顾问透露，尽管最初有约1万人表达了参军意向，但最终实际报名人数不足500人，另有1500人正在办理申请手续。过去一个月内，乌克兰部分知名作战部队获准在青年中开展招募，其中一支部队在新一轮宣传中写道：“妈妈，我加入了亚速营。”然而，目前尚不清楚这一举措是否显著提升了报名人数。
这一现象引发疑问：为何即便提供额外收入和较短服役期，仍不足以对目标人群形成强有力吸引？
沃洛德米尔在训练期间短暂休息
弗拉基米尔今年22岁，快23岁了，他说他是新兵之一。他说他想参军是因为“如果有一天我的孩子问我：‘爸爸，战争期间你在做什么？’我只想给他们一个合适的答案。我想让他们明白，我当时是在保卫我的国家，就像我们的父辈一样。”但他承认，尽管他很渴望参军，但还是花了一段时间，而且新方案也让他不得不接受。
战前，沃洛德米尔16至18岁期间做过一段时间的DJ，之后在西部与波兰接壤的沃伦地区短暂从事建筑工作。全面战争爆发后，他报名参加了驻扎在那里的国土防御部队，但他意识到自己所在的地区根本不可能爆发战争。为了发挥更大的作用，他尝试加入第三突击旅，但他说朋友劝他放弃了。“他们说如果你去那里，你可能会很快死去”，所以他一直犹豫不决，直到新的入伍邀请到来。
年轻新兵正在做好准备
“重返生机”基金会（Return Alive Foundation）为乌克兰军队提供支持，其分析师奥列克西莫斯卡连科指出，年轻人在参军问题上往往面临来自亲友的强烈劝阻。长期战争带来的残酷现实使人们逐渐认识到，“失去生命是件极其容易的事”。
今年2月，乌克兰总统弗拉基米尔泽连斯基表示，已有约4.6万人阵亡，另有39万人受伤。此外，关于新兵在抵达前线仅数日或数周内阵亡的情况屡见不鲜，有些甚至在执行极度危险任务的过程中即告牺牲。
一名年轻士兵陷入沉思的时刻
不过，莫斯卡连科也指出，“年轻人与公共舆论之间的联系日益疏离”。他认为，将战争从意识中有意隔离，是一种“生存策略”，以保持心理距离的方式来应对动荡现实是理性的。他补充称，尽管当前冲突强度不一，但自2014年以来乌克兰与俄罗斯之间的战争从未真正中断，这使得战争始终是年轻人生活背景的一部分。
“这在某种程度上反而成为一种适应机制，”他表示，“逃避、隐藏或设法避免被征召，始终是许多人的选项。”尽管乌克兰政府正试图加强对成年男性离境的限制。
两位年轻的新兵表示，他们预计将在6月前往前线。伦蒂克将加入侦察部队，而弗拉基米尔被编入更为危险的步兵部队——在这一兵种中，士兵的战斗寿命往往较短。尽管如此，两人均表示，计划在服役一年后再次返役，尽管会先进行短暂休整。正如伦蒂克所言：“我的首要任务，是活下来。”
